街谈

10月20日，广州王府井百货正式发布闭店公告，宣布因商场物业租赁合同到期，将于11月30日闭店后停止营业。至此，这家自1996年开始营业，陪伴广州街坊25载的老牌百货正式“官宣”说再见。消息一出，众多街坊纷纷前来广州王府井百货打卡和抢购。实惠一把之余，不少广州市民也表达了不舍之情。

创立于1955年的王府井百货是老牌零售巨头，而百货大楼也是以张秉贵师傅为代表的“一团火精神”的发祥地。1996年7月，王府井百货首次跨区域开业，在广州农林下路开设连锁经营门店，即东山王府井。陪伴市民走过四分之一世纪，这间“京字号”百货商店已成为一代广州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。

作为一个“新广州人”，我来广州求学，几乎与东山王府井开业同时。那个时候，年轻人逛的是上下九、北京路，还有农林下、陵园西……这几个地名，几乎就是上世纪90年代末和新世纪初“潮流”的同义词。与新世纪崛起，以天河城为代表的东部商圈比起来，我觉得农林下这些地方的购物中心，最好的一点就是把（我们那个时候的）“高档货”与流行时尚，跟广州这座老城市的烟火气、街坊味结合得更好。走在新城商业街的马路边，你很难感觉到与国内其他大城市街区的差别，反而是在逐渐落寞的老商业区，路边的大榕树、百货店空调混杂着一墙之隔飘来的牛杂味，还有趿着拖鞋买完餸赶回家的师奶，处处让你惊叹：这才是广州！

而这些只是表面。说实话，每次经过农林下路口，看到一众落魄旧街区之间高耸的王府井，金色的玻璃墙面，中国红配色的LOGO，总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。但广州是千年商都，自有“收编”外来商业闯入者的本领。虽说王府井是京城店铺，但我感受到的却是广式服务。记得若干年前有次在王府井大楼里的一间快餐店吃中餐，三伏天，中午免费蹭空调的人不少，但服务员也不赶客。我看到对面桌上一位老者趴在桌上休息，一位服务员阿婶不动声色，拿了杯温水走过去轻轻唤醒老人，细声说了一句：老人家，你这样睡容易着凉，先喝杯水，醒醒神……

每当老城区传来歇业多谢街坊的消息，我就想起这一幕。可惜现在商店里的中年营业员越来越少了，这份温情与尊重，并不是说年青一代销售身上就没有，但那种你一句我一句、近身交往的人际购物模式，在网络和指尖消费的冲击下走向式微，已成事实。而随着零售业发展重点向购物中心及奥特莱斯转变，“百货大楼”所代表的物质匮乏年代走过来的一代人的消费记忆也会成为历史。怀旧归怀旧，让你买点什么东西，第一反应还不是打开手机软件，看哪里打折、哪里拼团。

即便没有了王府井，我还是喜欢东山口、农林下。商场如战场，讲情怀没用，但作为市民，不做商家的死忠粉，却有责任守卫我们城市独特的商业文化。守契约、讲信用，海纳百川，和气生财之余又谨守人际界限，并且尊重和同情社会上的每一个人，这才是我们这座千年商都的底色。